枫引-抵制核污水排放

纵使遍体鳞伤,也想试着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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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十五)暗夜将明


*和  @风雨潇霄 的合写(不其实我已经划水到友情出演的地步了orz



自桑海回咸阳路途说漫长确然遥远,可对将离人来说又是极为短暂的,原本公子应由众家护送至咸阳,但阴阳家驻骊山,公子又体恤,故而琳琅领着一行人在骊山口与扶苏分道。 


依礼拜过,扶苏瞧着琳琅憔悴神色,想到自相识来,她眉间总有淡淡哀伤不散,先前并不知因何而来,后来辗转得知是因为妹妹多年的病症,即便如此她也总是不肯放弃,总是怀有希望的。可桑海归来,仿佛天翻地覆,她不再一切都温柔笑对,反而满是决绝。 


扶苏是不忍心的,明明瞧着她已是勉力支撑,可她不说,他不愿再惹她伤心也就始终没有开口,只道,“此行有劳两位小姐,待扶苏回咸阳,定向父皇禀明。”  


碍于众人面前,扶苏只滴水不漏的言语几句,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些毫无温度的话,他想谢的也并不是阴阳家的人。只有她罢了。 


“分内之事,公子过誉了。” 


琳琅却都明白。但她也一样不能再多说些什么。 


分开远远的一段,才敢回头看一看扶苏的车队,目及之处只是马蹄踏起的尘土,却一望再望。琳琅慢慢放了马车的幕帘,恍惚半晌,只长长的叹了口气。 


清凌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她没有体会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感,却也能感受到琳琅身上浓重的哀伤,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阿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寥寥几个字,琳琅眼圈儿却泛了红。是的,这一切终于看得到尽头了。“我知道,”琳琅反握住清凌的手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无论什么牵绊都不能使我停下。” 


琳琅看着阴阳殿外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聚起,才堪堪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要开始了。 


她踏了进去。 


东皇太一永远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守着漫天星辰于掌中看万象。从前他还不是东皇太一的时候,被阿爹救回来连木系长老都说不准是否能活下去,后来虽顽强醒来却阴郁许久,除了阿爹从不肯与人说话,直到清凌出生才渐渐好转,像个有情感有温度的人了。清凌一向顽皮,从不让外人抱,偏偏东皇太一抱她时会开心地笑,他感激阿爹救命之恩,便对她姐妹二人极好。 


琳琅已经记不起来东皇太一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样的,也许并不是他变了,只不过从前掩饰的好罢了。 


这么多年的访医,琳琅怎么可能一无所获,可她曾经无数次的接近真相时,都因为东皇太一的刻意引导而错过,其实从她心底就不愿信也不敢信。 


不知道是怎么从阴阳殿走出来的,只是一场不让东皇太一看出任何异常的虚与委蛇已经耗尽了所有心力,等到父母的祠堂时,琳琅几乎瘫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长久的沉默,还未发一言,眼中已盈满了泪。更漏“滴答滴答”地一滴滴响着,仿佛不肯表露的软弱都被滴尽了,琳琅捏诀将整间祠堂隔绝开来,才端正的跪在父母灵位前。烟雾自香炉袅袅纠缠升起,聚散消融。 


“阿爹,琳琅终于要完成您的遗愿了。”一语方毕,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切起来。 


“叔父他……”琳琅声音微微一顿,愈发低下来,几乎微不可闻,“东皇阁下,他做出这样的事,无论出于何种缘由,都是不可谅解的。” 


“我知道阿娘最疼清凌,若您还在,第一个不会放过东皇。”  


“可是,他纵然千般不该,但多年养育之恩也不是假的,我可以怨他可以恨他,却无法向他报仇。”大滴的泪水洇在裙袂上,仿似小朵浅色的落花,零星地散乱着,“若是其他人,琳琅必天涯海角除之而后快,可为什么偏偏是东皇太一,为什么偏偏是叔父呢……” 


“当初既是我没有看顾好清凌,如今便也由我来结束吧。请阿爹阿娘放心,琳琅一定带清凌离开这里,从此山高水长,安稳度日。” 


琳琅站起身,脸上泪痕犹在,容色却已经恢复如常,沉重的雕花木门缓缓被推开,残阳落进来些许,琳琅踩着几缕余光走出去,风过环佩玎珰。 


时日飞快,阴阳家的护法长老们便从蜃楼归来了。琳琅纵然计划着要带清凌离开阴阳家,但一来拿不准她是否仍被控制神思,二来不知咒印消解至何程度,为保万全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正欲将路线图增添修改一番,只听门外侍女恭恭敬敬道,“月神大人。” 


琳琅眉心一蹙,飞快将几卷竹简压在绘了图的绢布上,便出门去迎月神。 


“二位小姐远道归来甚为辛苦,东皇阁下命我来看看,若缺了什么尽可告知我。”月神面上滴水不漏的说着话,脚下却径直向房间走去。她一向敬重东皇太一,对琳琅和清凌也爱屋及乌,从不这样不合礼数的乱闯,如今必然是想探查什么。 


即便知道,琳琅却也不能直接拦她,电光火石间计上心来,“有劳月神大人,不过蜃楼一程才是真正辛苦,听闻叛逆分子大闹一场,闯了樱狱见过那个最重要的囚犯,还险些劫走了千泷,月神大人想必更是费心了。” 


月神闻言顿时止步,她自入阴阳家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自然气恼无比,但毕竟是帝国护法心思沉稳,只一瞬便恢复如初,“劳长小姐挂心了。” 


琳琅故意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试探月神,若真是来探望慰问,她说这样无礼又讥讽的话,月神听了必然冷淡告辞。可现下她不但滴水不漏地谢过,还要往里间闯,目的一定不简单。可如今再拦她便更显心虚,只好由着她进去,月神四下里望了一番,径直走向了桌上的那几卷竹简,伸手拿起了一卷。 


琳琅心急如焚,欲再开口说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却突然发现竹简下空无一物,改口道,“月神大人已经看过,我们并没什么短缺的。” 


这逐客令太明显,月神一无所获也不好再停留,一言不发的走了。琳琅却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绢布无故失踪,不论落在谁手里都是致命的。 


但还未及细想,清凌已经推门进来,手里捏着的正是方才琳琅描的绢布,她垂着眼,看不清是什么情绪,长长的羽睫颤了颤,良久才开口,“阿姐,我们走吧。” 


琳琅不曾将计划告知,就是忧心咒印未消解还能控制清凌神智,可是清凌的异动东皇太一随时都可能发觉又是断断拖不得的,急虑交加却分毫不能表露,如今听到清凌这句话,欢喜至极竟不敢相信,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你独自忧心劳力这么久,就是为了带我离开阴阳家,对吗?”清凌知道的,她原就明慧通透,只是被控制无法自主,如今咒虽然未能全解,但已经不能再控制她的神思。方才见琳琅不露痕迹地阻拦月神,便知道一定有什么是不能让月神知道的,于是提前翻后窗进来将这块绢布收了起来。 


琳琅情绪激荡不能自已,目中微澜说出的话已然带了哭腔,“好,好……事不宜迟,我们明晚就走。” 


“月神无故来探,必然是东皇阁下有所察觉,如果我们急走,未免太引人注目,更何况,”清凌走近了,握将琳琅脸上泪痕轻轻抹去,“我们这一走想必难再回了,你不去见一见公子吗?” 


公子么,见与不见又能怎么样呢。她回不来,他走不开,此后想必是无缘了。 


这样清醒的认知,琳琅却另有一种怆然,早知有此结果,无论如何也是不该放任自己动心的。 




入夜,扶苏自书房回寝殿,才推开门,见烛火微微晃动,便回头对侍从道,“你们下去吧。” 


侍卫退下扶苏才复又推门,殿内黑影一见他立即行礼,扶苏抬抬手示意他起来,坐下倒了茶才问,“什么事?” 


“公子,长小姐派人送来的。” 


扶苏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尚未喝又放回去,“可有带什么话?” 


“并未,不过来人是位老者,却非平素阴阳家用的傀儡。” 


烛火跳动着,扶苏将一方丝帕在手中握了良久,才慢慢展开,入眼处绣了一支玉兰,上书“爰采唐矣,郊之楼矣。” 


笑意不自觉的攀上扶苏眼角,他平素虽然温和宽厚,却并不是轻易外泄情绪的人,这样的笑意饶是他的暗卫也难得一见,“公子?” 


扶苏温暖的声音在入夜凉冷的寝殿中回响,“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阁楼所处幽僻,琳琅站在窗边,纤秀的手指轻轻略过窗棂,窗前他曾立过的,桌前的软垫他曾坐过,天青色的瓷杯在他指间转过,处处都是他。 


大约是最后一面了吧。 


琳琅神思游离间忽然被窗木上的一根倒刺伤了手指,鲜红的血珠瞬间钻出来。琳琅惊疑之下心中陡地一冷,商氏一族身体发肤皆是占卜之介,那些占卜反噬严重者到最后无一不是形容枯萎,尽耗而亡。她纵然不占卜,这兆头意喻的不详却再明显不过。 


扶苏来时,入眼便是琳琅低眉垂首,捏着手指不知所思,她平日多偏爱水蓝色,今日一身白衣袖口袂边仍然滚了一圈浅蓝色勾玉纹,像极了她送来的帕子上的那一株玉兰,却愈显得脸色苍白。扶苏已是算着时间提前到了,可一见琳琅,便知道她必然等了许久了。 


“多日不见了,琳琅。”扶苏快步走上前来,杂佩碰撞声响却规整,“别来无恙?清凌姑娘可好些了?有没有反复?” 


明明他不是这样多言啰嗦的人,可是事事牵关琳琅,他总是忧心。 


“一切都好。”琳琅再要说什么,却如鲠在喉,沉闷的再说不出一句来。 


要道别了。 


她捏着袖口,话在心口饶了千万回,待要说出口时仍然沉重苦涩无比,像细细密密的针脚刺破锦缎时的绵长疼痛。“我此来,是要同公子道别的。” 


扶苏明显一怔,“道,别?” 


“是,琳琅心在天涯,年少时便立志要看四方美景,一路繁星。”琳琅抬眼注视他,盈盈水眸弯了一下,“更何况清凌如今好了许多,我想带她一起去,也算稍稍弥补这些年她受的苦了。”她故作轻松的说出这些话,却正教扶苏证实了心中的想法。 


她是不愿被拘着的。 


“你愿意……”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终究还是没能出口。 


两人静默片刻,扶苏才勉强笑道,“你愿意出去看看总是好的,先前你走过的地方众多,此番又带着清凌,更是不必旁人担心的……” 


他说了很多,却没有一句是他真正想说的。她的专程道别丝毫都未使他安心,比起出游,这更像是一场未知的危险前,难以名状的哀伤。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琳琅看着他,渐渐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样明确的知道日后再难相见所带来的悲伤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想,如果这一切并不是这样的轨迹,哪怕有一点点的不同,都不会今天这个样子。 


扶苏的话停在她突如其来的打断,琳琅和他一样,是从不失礼的人。如今这样扶苏便更加明白,她果然是心有别念,又不便说罢了。 


“公子知道么。”她起身,扶苏也跟着起来立在她身边,听她继续道,“琳琅原是有姓名的。但家族隐秘,且问名乃夫家大礼,不可轻提。我想告诉公子的,是当年阿娘给琳琅取的字。” 


“是哪两个字?” 


琳琅转头,靠近扶苏,轻轻道,“沅芷。” 


有若四月风轻轻在心头吹过,扶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慢慢道,“沅有芷兮澧有兰。” 


思公子兮未敢言。 


“我知道。”扶苏望着琳琅,双目湛湛,一贯的宁和微笑,“有些事是不必说,有些事是不便说。不必说的我都明白,不能说的我也不会问。可是琳琅,你要明白,”他眼见着琳琅眸里浮起雾气,心中微颤,男女大防的礼数都忘在了脑后,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无论何时,你若想回来,我总是在这里的。” 


琳琅被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笼罩,却温暖的令她眼眶也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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