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引-抵制核污水排放

(十六)生死无相

与 @风雨潇霄 的合写

一战上线预告

天幕之上重云密布，不见星月，彻骨的凉风席卷过澹月庭中满地的落叶，几声突兀短促的鸦鸣刺破了深夜的寂静，远处天际无声无息地落了两道闪电。



琳琅静默地跪坐在书案边，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燃香，呼吸放得极轻。



她日前已经推算过轮班值守和巡夜路线，待这柱香燃尽，便会短暂地出现一道防守薄弱之处，届时只需把握好时机，则有六成可能逃离骊山。而东皇太一每逢仲秋都会闭关修炼，现在已然入关几天，强行突破不易；星魂、云中君以及少司命则身在外地，远水难救近火——所以到时会来追击她们的，必然是月神、湘君以及大司命了。



琳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以她和清凌的实力，如若同时对上这三人，基本无甚胜算。只是她们现今已然是如临深渊，无论是走是留，处境都无甚不同。与其当这刀俎上的鱼肉，任人生杀，殊死一搏可能还有半分生机。



而且就算再不济......保清凌一人，她应该还是有法子的。



房门忽然发出轻微的声响，琳琅警惕地回首望去，认出是清凌，神情才稍微柔和下来。



清凌小心地阖上房门，压低声音道，“并无异动。”



“嗯。”琳琅看着已经要燃烧殆尽的香，抬手戴上斗篷的风帽，“走吧。”

两道身影敏捷地在黑暗处游走，一前一后地翻过了澹月庭的西墙。



阴阳家的巡夜路线其实规划得相当周密，即使是琳琅精心推算过的路线，若执行时有分毫差池，便极有可能暴露。清凌一路紧随琳琅，最险要处几乎就是与巡夜的傀儡擦肩而过，确保没被发现后，她心有余悸之际还谨记要收敛气息。

但是突然间琳琅停下脚步，面上露出些许疑惑又惊惧的神情，低声道，“不对。”



清凌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角滑落了几滴冷汗没入鬓角，“阵法有变。”



琳琅闭目感受了一瞬，然后咬了咬牙，“东南西北都有人来。”她飞速回想起方才经过的路线和周围的一切布局，努力缓下自己愈来愈激烈的心跳，“如若没猜错，这应该是，无相阵。”



湘君侍立在月神身侧，垂首望着案几上平铺展开的羊皮古卷，其上绘着他从未见过的阵法，他在心中推演几番后，霎时露出颇为诧异的眼神，“这......便是无相阵？”



月神唇角微勾，“现今的阴阳术法大多基于后天八卦创生而来，而真正的先天八卦早已失传，无人知晓。这古卷上记载的无相阵，是开宗祖师留下的秘宝之一，只是未曾想到，尘封多年后再度开启，居然是这般用途。”



阴阳家自东君焱妃失踪后，便以两大护法为尊，次之是五大长老，其下便是各分部统领，东皇太一闭关前曾隐约感应到铸神咒的松动，却因模糊不清不便轻举妄动，只交代月神旦夕留神。月神此前去澹月庭试探无果，为防打草惊蛇才想到了这无相阵。因她一人之力无法操持，便将骊山四周的统领全部秘密召回。



“二位小姐着实有负东皇阁下多年的养育之恩，竟做出勾结叛逆分子这等事，如今只希望她们能早日醒悟过来罢。”湘君转身朝一直伫立在门边等候传令的郁总管道，“若见二位小姐，只要不伤及性命，无论是使出何种手段，都要抓住。”

郁总管躬身行礼，应道：“是，大人。”



无相阵是所有阵法演化的源头，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其精妙处正在于不变胜万变，无形无相无迹可寻。



相传阴阳家开总祖师邹衍当年受人迫害被逼入绝境，四方围堵无处可逃，绝地中竟教他悟出此精妙阵法，以一人之力引百人入阵，不仅全身而退，那百余人竟无一生还。



只因一入阵中，眼见花草树木为敌，虫鱼鸟兽为刀兵，飞沙走石为暗器，脚下路如刀山，水若火海，无处可走，破不开也逃不出。



琳琅只在古卷上读过此阵威力，不想今日竟亲身所经，护法大人当真是看得起她们。



但既已入阵，少不得要博上一博，细思间已断下两片衣襟来，递与清凌一条。



清凌接过来便明白，果断的将白纱系在脑后遮住眼睛，“眼见未必为真，所处未必为实，不如不见，无畏无惧。”



话虽如此，此举也只是一赌，若仍然无法寻到阵口，她二人只会陷入更深的险境，琳琅咬咬牙，也将眼睛遮住，方才感知的四面八方来人果然是幻阵作用，实是只有东南西三处。



无相阵中幻境极为逼真，虚虚实实根本无法分辩清楚，她二人兵行险招，遮目不见事物，只靠耳辨风声判别方位，以八卦之术推演生口所在却是南方。



月神为了活捉琳琅与清凌，几乎出动了阴阳家所有在骊山的统领侍仆，更不消说炼制的傀儡，偏偏北方无人堵截，想必是算准了她们走投无路会往北去，则正可落入死地。



虽则如此，阵中仍是危险重重，五系阴阳术集大成于其中，加之暗器机关防不胜防，但留给琳琅与清凌时间并不多，一旦过了丑时，生地变换，便前功尽弃了。故她们只将主要攻击匆匆挡去，其余皆无暇顾及，一路往南杀去。那些统领平日从未见过两位小姐出手，她们是搏命般出手决绝，可统领们却得顾着活捉的命令，竟一一被打退，郁总管来报时，湘君的脸色便难看得很。



即便有众多统领相助，月神控制这样的阵法亦是消耗巨大，闻言只看了一眼大司命。大司命笑道，“湘君大人不必如此，便是她们寻到了生口也无妨，这无相阵最可怕的还不是古卷上所载的虚实幻境，而是其无形变换，生死不过一瞬罢了。”

闻言郁总管身体微不可查的晃了晃。

湘君却并不因此轻松些，他入门比月神还早些，有幸见过当年风头无两的殷武大师兄和瑶初师姐。后来阴阳家的子弟多半称赞他二人一个闲庭信步温然如玉智计无双，一个明艳热烈风华灼灼飒爽果毅，珠联璧合天赐良缘，年少轻狂时便鲜有人知。当年，他二人不知是因何打起来，一众师弟师妹想阻拦却没一个能插得上手的，那一战打的惊天动地，湘君彼时还是刚入门的小弟子，跟着师父偷偷躲在角落看他们打架，因始终难分高下，最后两人十分默契地后退，还不忘了嘱咐围观弟子躲远些，彼此发出了最顶级的一招。

湘君永远也忘不了，他师父护着他急退时，他从师父的指缝里模糊看见了断水覆山和玄刃流金相撞迸发出巨大的绚丽耀眼的光华，只一瞬便扩出去极远，他纵有师父护着仍然被余波震的咳血。

远处对战的那两人却仍然轻轻松松站着，风华绝代不外如是。

这两个人的女儿，若拼了命要走……

湘君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也不必过于忧心，长小姐如今才多大，难道只凭着八岁前少主的指点便能练成断水覆山么，”月神仿佛知道湘君在想什么，冷冷斥责道，“东君大人去时，二小姐更是年幼，且不论她们逃不逃得出这阵法，便是逃的出，难道还能胜我三人不成？”

说话间，月神身前的卦印南方出现了一阵波动，琳琅与清凌已到了生口处。阵中阵亦是无相阵精妙所在，此处树草葱郁，变换迅速，枝叶沙沙作响扰乱了风声，已经不能再听声辨向，若再硬闯怕是危及性命，两人只得停下脚步。

身后是追兵，前方是未知险阵，琳琅摘了眼前白纱，看一眼清凌，双双一点头，立刻分两路往树阵两方掠去，统领们领着众多傀儡亦分道而追，渐渐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待到以为他们无路可逃时，阴阳家众统领才要松一口气，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片片迷蒙云雾，再不见琳琅与清凌的踪影，只隐约可见点点金光，紧接着便听到利箭的破空之声，反应过来时金箭已在头顶炸开，化作百千细箭落下，众人来不及躲闪，立刻发觉动一动手脚都十分艰难，方知先是中了长小姐的轻云出岫，二小姐则趁机发出箭落星原控制了他们。

琳琅借着此空挡腾身而起，带着手心聚起的炫目蓝光冲向阵口打去，轰一声竟显现出一条路来，清凌回身飞快地跟上。

留在阴阳星殿加持无相阵的统领因琳琅这一掌有几个撑不住当即喷出血来，阵中围堵的又被清凌困住无法动弹，月神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

“一群废物，”大司命冷哼一声，转身吩咐道，“把他们都带回来。”

郁总管连忙称是，匆匆去了。

初入树阵时还风清日朗，琳琅清凌顺着水流一路飞奔，眼看着就要冲出去时，忽然狂风大作，天地化为一片血红色。

“姐姐救我！”琳琅眼前忽然又复现困扰她多年的梦境，眼看着清凌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自树上落地，这些年的苦痛都随之迸发出来，她几乎不受控制的瞬移过去想接住清凌，要看就要接到时却被一道金光狠狠击中。

琳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听见清凌惊呼一声“阿姐”，方知是幻境作怪。被清凌扶起来咳了几声，见她眼中明显的担忧神色，心中才宽慰些。一切是都在慢慢好起来的，只要，能逃出去。琳琅尽力平复紊乱的气息勉强道，“别怕，我没事儿，”望了望四周树木都与初进时不同，推算时辰却并未过丑时，应当是月神等人强行改变了阵法运行，生位变死地，琳琅慢慢抹去唇角的血迹，冷冷笑一声，“置之死地。”

置之死地而后生。

清凌点头，“我们去阵眼。”

此刻生路已无，硬闯也是徒劳无功，为今之计只好去阵眼一博，或可破阵。

阵眼中心的那位统领原以为是最轻松的，无论谁也不会想到二位小姐能闯到这里来，他原本只需稍稍加持即可，却不想先被破出一条路来，半道又生生被扭转了阵法，无数强大的外力注入，他虽为统领却也无法承受。清凌扶着琳琅到达时，他已披头散发目眦欲裂，几近疯魔。只因他在阵眼中心无法出来，否则他无法控制体内外力，定要冲出来见人就杀。

但也正因他在阵眼内，她们的攻击也会大大削减，若无法破阵，可就真正成为死地了。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先破除阵眼，待这名统领出来后杀之，方有望逃出骊山。

琳琅暂行调息，清凌引弓满月，凝气成箭，周围空气仿佛都嗡嗡作响，见准时机一箭射出，仿若千钧之力加于石壁之上，轰然炸开，树木碎片混着枯叶纷飞而去。那统领已和阵法融为一体，清凌这一箭破除他禁锢之外也能伤他一伤。

待尘埃落定，琳琅也缓缓起身，眼见着那统领双目血红不辩事物，见着她二人便冲将过来。所幸他骨骼膨胀，行动迟缓，琳琅清凌二人躲闪之时还可伤他，如此多个回合，那统领身上的伤越来越重。

但阴阳家诸众岂可小觑，她二人此前虽然顺利脱身，却亦是处处受伤，此时对战许久，也渐渐不支。正在此时，那统领仰天一声长吼，阵中树拔地而起，四面八方向她二人攻去，已是避无可避！

琳琅掌中蓝光大盛，心中暗自打算拼着性命也要将清凌送出去，却在此刻，忽然有轻盈水雾弥漫进来，如丝缠绕住所有树干，也层层叠叠缠绕住了那统领，凭他如何挣扎也是无用。

只听一人高声道，“长小姐！快带二小姐走！”